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宦海沉浮多年的李平准确地捕捉到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寓意,他白皙的脸上平静如水,缓慢地将两只手掌在合拢在一起,淡淡地说道:“原来是这样,贵司的效率确实值得钦佩。”
“都护,请您放心。邓先只是魏国发展的一条单线,靖安司相信您和您其他幕僚在这件事上都是清白的。”
“哦。呵呵,我也得负起失察之责。”
“请都护大人不必如此自责,邓先能泄露的机密很有限,我军损失没想象那么大。”
“这全是贵司不懈努力的结果,诸葛丞相手下果然尽是蜀中的精英。”
荀诩抬起眼直视着李平,在对方眼睛里他看不出什么波动。他想试探一下,但最后还是和着口水咽了下去。现在还不是试探的时候,不能让李平觉察到一丝靖安司对他的怀疑。事实上,靖安司处于一个很弱势的地位,他们面对的敌人是目前汉中的统治者,而手里的武器就只有一则未经证实的证词。
接下来的话题轻松了不少,基本可以归为闲聊一类。李平向荀诩介绍了他对饮茶的心得,还推荐他去品尝一下屏山与蒙顶茶叶的区别。荀诩谦逊地聆听了这位上司的讲解,还欣然接受了一封茶叶做为礼物。大约过了半个时辰,荀诩带着茶叶起身告辞,李平热情地把他送到了丞相府的门口。
荀诩回到“道观”以后,杜弼和裴绪都急忙赶过来问他究竟与李平谈了些什么。荀诩将茶叶丢在书架上,洗干净手,这才悠然转身回答道:
“喝茶,还聊了其他一些事情。”
四月二十日,荀诩照例前往靖安司在南郑城外围的暗哨巡视。
会见完李平以后,他和杜弼都认为这从一定程度上暴露出了李平的焦虑:邓先已经的消息源也会把他自己暴露——如果这位都护大人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的话。结论是,靖安司必须进一步加强对李平、成藩以及狐忠三人的监视,一直维持到诸葛丞相返回汉中。
不过目前来看,这个目标还是遥遥无期。祁山战线目前陷入了胶着状态。司马懿自从四月十一日遭遇到惨败后,一直龟缩在上邽城内;诸葛丞相虽然占据了优势,但一时也无法撼动上邽坚硬的墙壁。郭淮在前一年的战备工作现在显出了效果。(讽刺的是,这些战备成果部分要归功于主记“陈恭”。)
靖安司在南郑城外围的暗哨一共有二十六处,全部设置在南郑城周围十里以内的各处交通要冲与隐秘小路,日夜监视。这是一件艰苦且乏味的工作,而且靖安司没有那么多人手,不得不延长换班间隔,所以监视者的士气十分成问题。荀诩不得不经常亲自出去巡视,以保证南郑附近不出现盲区。
现在荀诩前往的这一个哨所位于南郑西北部的一个山丘之上。山丘南侧的坡势平缓,被一些暗黄暗绿色的苔藓和灌木覆盖,坡下就是通往祁山前线的一条要道,土黄色的路面一直延伸到远方的秦岭。哨所就设在坡顶一处石凹坑里,视野非常开阔,天气好的时候能监视到大路前后三里多的动静;但是坑地凹凸不平,满布坚硬石块,让藏身于此的监视者很难受。
现在在此地执勤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人,是从前线退役下来的伤残老兵。根据裴绪的判断,最有可能的逃亡路线是在东南一侧,所以在北方靖安司并没有安排太多人力资源。
荀诩绕到了山丘的另外一侧,将坐骑系到了一处树桩上,然后拿着两块腊好的猪肉与一皮囊米酒朝哨所走去。对于这些监视者来说,这些犒赏比领导的鼓励更加亲切。
“大人。”
监视者听到荀诩上来的声音,从凹坑里费力地扭动身体要转过来。荀诩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动,猫着腰也跳进坑里,把酒肉搁到一副破旧的浅蓝包袱皮上。那包袱皮上洒着几片干粮残渣,显然这是监视者赖以生存的口粮。根据监视条例,监视期间禁止使用炉灶,于是他们只能吃冷食。
“监视情况如何?”荀诩问道。
“一切正常,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。”
这回答早在荀诩预料之中,这条线是重点粮道,一路上巡逻队极多,并不受秘密行动者的青睐。他又问了几个例行问题,抚慰了监视者一番,然后起身离开。今天他还有六个哨所要巡视。
就在这时,监视者的眉头一皱,头猛然甩向左侧。荀诩连忙循着他的视线朝着路的南边望去,看到一队车队正从远方缓缓蠕动而来,车队前方悬挂着一面黄色镶黑的三角军旗,显然是运补车队。
现在汉魏两军在前线处于对峙状态,后方补给的压力陡然增大。每天都有大批装载着粮草的粮车从南郑开往祁山前线,这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。真正让荀诩吃惊的是,那粮草车队前除了粮旗以外,还悬挂着一面长方标旗。
标旗是用来标出队伍指挥官的旗帜,旗上通常会写有该指挥官的姓氏;蜀汉通例,一般只有裨将军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使用标旗。这支运粮队既然悬挂着标旗,显然队伍中有一名身份不